2016-11-17*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全詩賞析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朝代:唐代

  作者:岑參

  原文: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難著 一作:猶著)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岑參(715—770),南陽(今屬河南)人。三十三歲舉進士,授兵曹參軍。天寶八載,充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幕府書記,赴安西,十載回長安。十三載又作安西北庭節度使封常清的判官,再度出塞。安史亂後,至德二載才回朝。前後兩次在邊塞二十六年。這期間,他寫了不少詩來記敘當時親曆的征戰生活,抒發自己的感受。這些詩以有特色的語言,鮮明的色調,把西域地區雄偉壯闊、綺麗多姿的自然景色,描繪得栩栩如生,形成其新奇浪漫、雄偉豪壯的獨特風格。岑參曆來被認為是邊塞詩作者中成就最大的一個。翁方綱說:嘉州之奇峭,入唐以來所未有。又加以邊塞之作,奇氣溢出。風雲所感,豪傑挺生,遂不得不變出杜公矣。(《石洲詩話》卷一)這正道出了岑參詩歌的獨特風格。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作於唐玄宗天寶十三載,是在輪台封常清幕府為雪中送人歸京而寫的一首送別詩。它跳出了其他送別詩寫離愁別恨的俗套,描繪了邊防軍營中的奇寒和天山瀚海似的壯麗雪景,表達了作者對武判官的深摯情誼,體現出岑參愛國愛民的進步思想。它是和《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輪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兩詩鼎足而三的邊塞詩傑作。

  意境豪壯是這首詩的一個特點。詩人把他的思想感情凝聚到藝術形象中,變成深永的情景交融的畫麵——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開頭四句,寫塞西北的飛雪奇景。農曆八月,西北邊塞已是飛雪彌天了,雖然北風呼嘯,白草摧折,大雪飛揚,但並不顯得荒肅淒涼,反倒有春意盎然的景象: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作者以春花喻冬雪,取喻新,設想奇,深得詠雪之妙。它寫雪不寫邊塞的寒苦,風雪淒緊,而描繪了邊塞茫茫的雪原,不僅含有廣闊的想象,而且有無窮的詩意:漫天白色,萬木掛絮,恰似明媚春光中梨花盛開,潔白悅目,真是好一派塞北風光!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這四句寫風雪嚴寒中的軍營生活,從雪與人的關係表現雪中奇寒。帳內:在雪地戍守的將士雙手凍僵,無法拉引角弓,他們披掛的鐵衣寒冷刺骨,難以著身。這裏,作者從視覺到感覺,從帳內到帳外,由自己及別人,筆觸細膩,情感真摯地寫出了塞北的奇寒。這些都從側麵烘托映襯了雪。前八句在詠雪中寫出了送別的人物:將軍都護;鋪設了送別的地點:珠簾羅幕。接下兩句: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詩人用誇張的筆墨寫出了送別的氛圍:沙海浩瀚,冰淩林立,陰雲漫天,愁雲濃重。下麵四句: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寫中軍帳內,為餞別武判官,設下了盛情的酒宴,奏起了優美的樂曲。帳內:主客舉杯勸酒,樂曲舒緩悠揚,深情話別。帳外呢?暮雪紛紛落於轅門內外,凍僵的紅旗掛在杆頭,任隨寒風吹拂,紋絲不動。極寫了天氣的寒冷,與前兩句酒宴餞別形成鮮明對比,造成了一種莊嚴沉滯的氣氛,在這樣的氛圍裏,離別自然是依依不舍的。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這最末的四句表明,詩人不僅把武判官送出轅門,送出了輪台東門,而且還一直望著雪地上留下的馬蹄印,佇立沉思著武判官歸途的遙遠,行路的艱難。我們從此可以體察到詩人那種依依不舍、悵然若失的情狀。結句與李白的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表現了同一的境界,意境悠遠,耐人尋味。至此,詠雪與送人已渾然交融了。

  從結構上來說,全詩以雪生發,以雪貫穿全篇,兼及詠雪與送別兩個方麵。前段八句重寫下雪情景,後段八句重寫送別情景;中間九、十兩句雖是寫雪景,其實它是連接前後兩段用的——它寫瀚海冰封、萬裏雲凝,隱示冰雪載途、客路遙遠,作為轉入後段送客東歸的準備。不過,上麵的劃分僅是從它外表的結構說,作者並沒有有意把詠雪和送別截然分為兩事來寫,而是用錯綜的手法,使兩者互相勾連成為一個整體。從描寫層次來看,前段是從遠寫到近,後段則從近寫到遠。前段八句:從北風飛雪、胡地早寒寫起,接著寫雪灑落到樹上的奇觀,寫雪花飛入屋內的情狀,從遠而近,一直寫到人身感到寒冷。這八句之下,用兩句轉承,就折入送別:先寫中軍設餞,然後是送客到輪台東門;最後,客已遠去,看不見了。這樣寫法,像電影裏的某些鏡頭一樣,逐步移近,又逐步移遠,觀者的視線跟著在轉動,覺得有深刻的實體感。

  這首詩造句平易,除了胡琴琵琶與羌笛這個詞組帶句的特別句子和將軍角弓都護鐵衣這個對偶句外,其餘都是散文句子,不用典故,沒有生僻詞,用詞精煉確切,如風掣紅旗凍不翻的掣字,真實地描繪出紅旗在冷凍的天空中,旗幅被冰凍了不能翻卷的情狀。隻這一個掣字,把旗的重量與風的力量一並表現了出來,有質感,有量感,描繪得真如浮雕一樣。這種用得確切的詞,看來隻是單詞隻字,好像是細微末節,但要是拈出這樣的字而換用別的,那就會減損表現的力量。在用韻上,詩人利用歌行體換韻的特點,使換韻與轉換畫麵互相結合,既奔騰跳躍,又轉換自如。全詩韻腳先由撮口呼起,依次轉換為開口呼——合口呼——齊齒呼——開口呼——齊齒呼——開口呼,最後由合口呼煞尾。韻腳的這些變化和北風呼嘯、白草摧折、梨花盛開、狐裘不暖、餞行話別、雪上馬跡、惘然若失這些詩情的起伏,二者配合達到了高度的和諧統一,使詩歌富於音樂美,或鏗鏘,或圓潤,開合舒促,情韻悠揚,純乎天籟,音調與詩情融合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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