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0*

人生得意須盡歡全詩

  人生得意須盡歡全詩

  《將進酒

  作者:李白

  原文: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zūn)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hun)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qi),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注釋:

  1、將進酒:這首詩寫於唐玄宗開元二十四年(736)。將(qiāng)進酒,樂府舊題。將,請。
  2、奔流到海不複回:黃河東流入海,不會倒流回來。
  3、高堂:父母。
  4、悲白發:為鬢發斑白而傷感。
  5、朝如青絲暮成雪:形容時光匆促,人生短暫。青絲,黑色的頭發。暮成雪,到晚上黑發變白。
  6、得意:指心情愉快,有興致。
  7、千金散盡還複來:意思是金錢不足貴,散去還會來。
  8、會須:應該。
  8、岑夫子,丹丘生:李白的朋友岑勳、元丹丘。
  9、側耳聽:側著耳朵聽,形容聽得認真、仔細。側,一作傾。
  10、鍾鼓饌玉:代指富貴利祿。鍾鼓,古時豪貴之家宴飲以鍾鼓伴奏。饌玉,形容食物珍美如玉。
  11、寂寞:默默無聞。一說被世人冷落。
  12、陳王昔時宴平樂:陳王,指三國時魏詩人曹植(192——232),封陳王。宴平樂,在洛陽的平樂觀宴飲。
  13、鬥酒十千恣歡謔:鬥酒十千,一鬥酒值十千錢,指酒美價昂。曹植《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鬥十千。鬥,盛酒器,有柄。恣歡謔,盡情尋歡作樂。謔,喜樂。
  14、徑須:隻管。
  15、五花馬,千金裘:五花馬,指名貴的馬。千金裘,名貴的皮衣。
  16、將出:拿出。
  17、萬古愁:綿綿不盡的愁。

  詩意:

  你難道看不見那黃河之水從天上奔騰而來,波濤翻滾直奔東海,再也沒有回來。你沒見那年邁的父母,對著明鏡感歎自己的白發。年輕時的滿頭青絲如今已是雪白一片。(所以)人生得意之時就應當縱情歡樂,
  不要讓這金杯無酒空對明月。每個人的出生都一定有自己的價值和意義,黃金千兩(就算)一揮而盡,它也還是能夠再得來。我們烹羊宰牛姑且作樂,(今天)一次性痛快地飲三百杯也不為多!岑夫子和丹丘生啊!
  快喝酒吧!不要停下來。讓我來為你們高歌一曲,請你們為我傾耳細聽: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豪華生活有何珍貴,隻希望醉生夢死而不願清醒。自古以來聖賢無不是冷落寂寞的,隻有那會喝酒的人才能夠留傳美名。陳王曹植當年宴設平樂觀的事跡你可知道,鬥酒萬千也豪飲,讓賓主盡情歡樂。主人呀,你為何說我的錢不多?隻管買酒來讓我們一起痛飲。那些什麽名貴的五花良馬,昂貴的千金狐裘,把你的小兒喊出來,都讓他拿去換美酒來吧。
  讓我們一起來消除這無窮無盡的萬古長愁!

  賞析: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他的個性,這類詩固然數長安放還以後所作思想內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更為成熟。《將進酒》即其代表作。

  《將進酒》原是漢樂府短簫鐃歌的曲調,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雲。作者這首填之以申己意(蕭士贇《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的名篇,約作於天寶十一載(752),他當時與友人岑勳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潁陽山居為客,三人嚐登高飲宴(《酬岑勳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不以千裏遙,命駕來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嶺宴碧霄。對酒忽思我,長嘯臨清飆。)。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蕭士贇)之際,於是滿腔不合時宜借酒興詩情,來了一次淋漓盡致的抒發。

  詩篇發端就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麵撲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潁陽去黃河不遠,登高縱目,故借以起興。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一瀉千裏,東走大海。如此壯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窮極,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語帶誇張。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卷往複的詠歎味,是短促的單句(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緊接著,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說前二句為空間範疇的誇張,這二句則是時間範疇的誇張。悲歎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老大,卻說高堂明鏡悲白發,一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之事,把本來短暫的說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說得更壯浪,是反向的誇張。於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說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同時也是由長句排比開篇的氣勢感造成的。這種開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宣城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沈德潛說:此種格調,太白從心化出,可見其頗具創造性。此詩兩作君不見的呼告(一般樂府詩隻於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詩句感OK彩大大增強。詩有所謂大開大闔者,此可謂大開。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隻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句便是一個逆轉,由悲而翻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句中未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出之,不特生動,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隻不過是現象而已。詩人得意過沒有?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禦筵(《玉壺吟》)——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一場幻影,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又似乎並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但並不就此消沉。詩人於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一個令人擊節讚歎的句子。有用而必,非常自信,簡直像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於此,從貌似消極的現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積極的本質內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應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破費又算得了什麽——千金散盡還複來!這又是一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句,能驅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們咋舌。詩如其人,想詩人曩者遊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豪舉。故此句深蘊在骨子裏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麽豪壯的詩句!

  至此,狂放之情趨於OK,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奏富於變化,而且寫來逼肖席上聲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句就是詩中之歌了。這著想奇之又奇,純係神來之筆。

  鍾鼓饌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鍾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並放言但願長醉不複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而為憤激。這裏不僅是酒後吐狂言,而且是酒後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當位至卿相,飛黃騰達,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說富貴不足貴,乃出於憤慨。以下古來聖賢皆寂寞二句亦屬憤語。詩人曾喟歎自言管葛竟誰許,所以說古人寂寞,也表現出自己寂寞。因此才願長醉不醒了。這裏,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說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並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鬥十千之句。古來酒徒曆曆,而偏舉陳王,這與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係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一貫。再者,陳王曹植於丕、睿兩朝備受猜忌,有誌難展,亦激起詩人的同情。一提古來聖賢,二提陳王曹植,滿紙不平之氣。此詩開始似隻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一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於此。

  剛露一點深衷,又回到說酒了,而且看起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後一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一醉方休。這結尾之妙,不僅在於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一種作者一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一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快人快語,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詩情至此狂放至極,令人嗟歎詠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沉。這白雲從空,隨風變滅的結尾,顯見詩人奔湧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觀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筆不辦。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繁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著。詩篇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誠然與誇張手法不無關係,比如詩中屢用巨額數目字(千金、三百杯、鬥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誇感,其根源就在於它那充實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湧的鬱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翕忽張,由悲轉樂、轉狂放、轉憤激、再轉狂放、最後結穴於萬古愁,回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捭闔,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寫法,又有鬼斧神工、絕去筆墨畦徑之妙,既非鑱刻能學,又非率爾可到。通篇以七言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極參差錯綜之致;詩句以散行為主,又以短小的對仗語點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馬,千金裘),節奏疾徐盡變,奔放而不流易()。《唐詩別裁》謂讀李詩者於雄快之中,得其深遠宕逸之神,才是謫仙人麵目,此篇足以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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