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3*

觀《夏洛特煩惱》有感:屌絲依舊是屌絲

《夏洛特煩惱》很像今年幾部在商業上頗有建樹的影片的合體——它沿用了《重返二十歲》的穿越外衣,沿襲了《港囧》中的老歌情懷,像《煎餅俠》一樣以自嘲和自黑的方式為屌絲代言。但它又比這幾部影片在各方麵更勝一籌——它的穿越比《重返二十歲》更富荒誕的喜感,其核心手法在於顛覆式的毀童年,而非在溫情脈脈和嬉笑怒罵間進退失據;它頻繁出現的經典曲目更多為敘事服務,無論是致敬亦或顛覆,背後都有人物的處境與心態支撐,並未流於兜售情懷的堆砌;它對待屌絲或曰Loser的態度也比《煎餅俠》來得更為真切,後者本質上推銷的是有錢便有了一切,失敗就失去了人生的成功學,《夏》起碼是在誠摯地安撫千萬屌絲和更多樂於以屌絲自居的普通人,你既有的便是你應得的,切莫做那他日若遂淩雲誌的登龍一夢,珍惜眼前人便是幸福。

  《夏洛特煩惱》很可能還是今年最引人發笑的喜劇,相較於更多搬弄了一大堆喜劇元素卻隻能令人皮笑肉不笑的同類而言,它在觸發人們的笑點上下足了功夫,這一方麵要歸功於多年浸泡在劇場的導演對於觀眾的把握有著更細微的拿捏,也得益於沈騰漸趨自成一格的喜劇思維深入人心。在許多時候,人們觀看的並非夏洛,更像是春晚舞台上的郝建。《夏》的整體氣質也更接近於人們懷念已久的春晚優質小品。需要強調的是,小品不等於現在大多數國產喜劇裏密布的段子,段子是網絡流行詞語和俏皮話的文字排列組合遊戲,而小品則需要仰賴吻合喜劇原則的戲劇衝突構建,以及演員到位的表演。

  但這也直接導致了影片最大的問題——雖然它用足夠多且有效的包袱確保了影院裏不斷的笑聲,但也由於過於關注每一片段細節的逗樂搞笑而讓全片的整體邏輯顯得失真。《夏洛特煩惱》的核心衝突,在於解決夏洛的人生危機(和是不是中年似乎都關係不大),但刨去實際並未發生的夢境穿越部分(也是小品式包袱分布最集中的部分),你會發現其實什麽問題也不曾解決,什麽也都不曾改變。唯一改變了的,是夏洛從對自己一無是處的不滿與不甘,劇變為以阿Q式精神勝利欣然自居。夏洛這個一事無成的人依然繼續一事無成,在夢中他處境的改善也並非因為他成了一個更好的人,而是刻意地讓其它人更糟。甚至連夢裏他重獲對糟糠之妻的愛,多半還得歸因於自己現實中的記憶。也就是說,在人們笑過樂過之餘,會發現占據影片絕大部分篇幅的情節除了逗樂沒有其它意義,人物的情感與心理完全脫離了現實邏輯,即便在夢裏的段落也難以自圓其說。同是用奇幻的超現實手法假設一個假如重來一次的故事,好萊塢20多年前的《土撥鼠日》恰可與之形成一個對照,後者的劇設同樣荒誕離奇,讓人忍俊不禁,但人物的性格與心態轉變卻可以在荒誕的背景下觸動人心,依托的是放諸四海皆準的人之本性。

  此外,《夏》所支持的是一種令人憂慮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因為自己沒有愛情,就斷言愛情盡是虛妄;因為自己一無所成,就認定理想不必追求;因為自己追不到女神,就臆想漂亮姑娘都是婊子;因為自己是一介Loser,就奉勸所有的屌絲都自足地過完此生。用一句話來總結便是——如果你不能改變這個世界,那就改變自己的心,而且隻需安分守己地滿足於現有的一切便已足夠。

  所以,就這一點而言,《夏洛特煩惱》與我們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電影本質上依然沒什麽區別,都是經過精心思慮下組裝合成的一件商品。區別無外乎是有的商品兜售偶像、張貼標簽、販賣IP,有的商品訴諸情懷、催你淚下、或引人發笑。《夏》把所有的智慧都傾注於如何有效調度人們發笑的神經,且已經做得相當不賴,但歡笑之餘可能也隻剩下一副略顯空洞的骨架和迅速模糊的記憶。它和《重返二十歲》一樣,用一組程式化的情節煞有介事地向人們推銷一個在雞湯文裏屢見不鮮的道理;和《港囧》一樣,用一批足夠令人感懷的歌曲來解構被符號化了的中年危機;和《煎餅俠》一樣,為屌絲代言的姿態隻不過是希望屌絲們能多多掏錢買賬,但它不甚牢靠的態度和取向仍然出賣了它,在真正關注屌絲們的煩惱和疾苦這件事上,它仍然欠奉基本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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