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10*

自閉症爸爸寫給兒子的一封信:感動無數人

吾兒喜禾:
  
  這封信本來打算你18歲的時候給你寫的。你在外地讀大學,來信問我對你找女朋友一事的看法。我再次重申,大學四年是人生最美好最寶貴的四年,應該用在有意義的事情上,要以戀愛為重。至於學習,如果還有時間,就去抄抄同學作業。
  
  還有一點,你父親必須提醒你的:不許在宿舍打麻將!麻將洗牌的動靜太大,易為校方所發現。別跟我說把你女朋友的連衣裙墊在桌子上了,沒用的,就算把你女朋友墊在桌子上——我就不信你還有心思打。你父親的態度很明確:棄麻將而擇紙牌,是為上策。打紙牌動靜小是其一,更主要的,就算校方發現,一副紙牌沒收了你也不至於心疼。另:校方沒收紙牌時你不可太老實,建議你抽出兩張,讓他們也玩不成。
  
  ……
  
  這封信提前了16年。提前16年寫的好處是:有16年的時間來修改,更正,增補;壞處是:16年裏都得不到回信。
  
  提前16年寫這封信,確實有難度——不知道收件人地址怎麽寫。因為你就住在我家裏。雖然沒有法律規定收信人跟寄信人的地址不能相同,但是郵遞員會認為你父親腦子有病。
  
  吾兒,我都能想到你收到這封信的反應——你撕開信封,扯出信紙,然後再撕成一條一條的,放進嘴裏咽下去。你這麽做,我認為原因有三:一,信的內容讓你生氣了;二:你不識字;三:你是自閉症,撕紙就是你的一個特征。不知道你是哪一點,盼回複。
  
  一年365天,每天都差不多,但是因為有人在那天出生,上大學,結婚,第二次結婚……那一天就區別於另外的364天,有了紀念意義。吾兒,你也一樣,在你的生日之外,還有一天,對你父親還是對整個家庭來說,都意義重大,你父親的人生方向都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那天,你被診斷為自閉症,你才兩歲零六天。
  
  那天淩晨兩點,我就和你母親去醫院排隊掛號,農曆新年剛過,還是冬末,你母親穿了兩件羽絨衣還瑟瑟發抖。
  
  在寒風中站到6點,你母親繼續排隊,我開車回家去接你。到家把你弄醒後,帶上你的姥姥,我們又匆匆趕回醫院。那天你真可愛,一路上咯咯笑個沒停,一點都不像個有問題的孩子。你姥姥本來就不同意帶你去醫院檢查,半路上就說不去了。但我還是要帶你去。
  
  你都兩歲了,不會說話沒叫過爸爸媽媽,不跟小朋友玩,你也不玩玩具——知道你是想替父親省下買玩具的錢,但有些玩具是別人送的你玩玩沒關係的;叫你名字你從來都沒反應就像個聾子一樣,但你耳朵又不聾;你對你的父母表現得一點感情都沒有,很傷我們的心。你成天就喜歡進廚房,提壺蓋拎杯蓋的,看見洗衣機就像看見你的親爹。你這個樣子我怎麽能放下心。
  
  到了醫院才知道,你母親差點白排一晚上隊了,中間進來幾個加塞的眼看把你母親擠掉。你母親急了撂下一句狠話:如果我今天看不成病你們誰也別想看成。你母親字正腔圓的東北話發揮威力了。有個老頭脫下假發向你母親致意。還有一個人則唱起了讚歌:這個女人不尋常。
  
  吾兒,在大廳候診的時候我們很後悔,怎麽帶你來到這個地方來了:一個十來歲的女孩一直都很文靜卻突然大聲唱起老鼠愛大米;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直在揪自己的頭發——揪不下來就說明不是假發但還要揪;還有一個十來歲的男孩一直在候診室晃蕩,不時笑幾聲,笑得讓人發毛……北大六院是個精神病醫院,我們不該帶來你這個地方的。
  
  好在很快輪到我們了。你像是有所感覺,卻開始哭起來,死活不肯進診室。吾兒,醫生其實沒那麽可怕,醫生也扣鼻屎,剛才我閑逛時看到的。而且跟我們一樣,醫生扣鼻屎也是用小拇指而不是用鑷子。可能的區別在於:醫生扣鼻屎前會先用酒精給小拇指消毒。
  
  給你檢查的醫生是個專家,我們淩晨兩點就來排隊就是想給你最好最權威的。專家確實是專家,跟我們說的第一句話就很不一樣:等一會,我接個電話。專家說電話也很有風格,幹脆簡短:……不賣!以後別給我打電話了,煩不煩。
  
  但是我希望專家跟我們說話還是別太簡短了,最好婆婆媽媽多問幾句,我們淩晨兩點排隊不能幾句話就給打發了。
  
  專家問了你很多,但我們都代勞了。你太不喜歡說話了,以聽得懂為標準:迄今為止你還沒說過一句話。你不能跟小狗比,小狗見到我會搖尾巴,你有尾巴可搖嗎?所以你要說話,見到父親上班回來,你要撲上前去說:爸爸你怎麽提前回來了,有個叔叔在媽媽房間還沒走。
  
  專家還拿了一張表,讓我們在上麵打鉤打叉,表上列了很多問題,例如是不是不跟人對視、對呼喚沒有反應、不玩玩具……符合上述特征就打勾。吾兒,每打一個勾都是在你父母心上紮一刀。你也太優秀了吧,怎麽能得這麽多勾?!
  
  專家說,你是高功能低智能自閉症——吾兒,你終於得到了一把叉了,還是一把大叉,叉在你名字上——你的人生被否決了;你父母的人生也被否決了。
  
  專家說完,你母親說了三個字:就是說……。就是說什麽啊,就是說可以高高興興去吃早餐了?就是說將來不用為重點小學發愁了?就是說希望在人間?還是就是說:醫生,嚇人是不符合醫德的哦。
  
  吾兒,你母親當時隻說出了就是說三個字,之後就開始哭了。專家拿出了她的人道主義精神,她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人道主義是催淚彈。你母親淚如泉湧——哇塞,也太多了吧,我看她以後三年都沒淚可流了。
  
  我問專家:自閉症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專家說了很多很多,什麽神經元什麽腦細胞……我不想知道這些醫學術語。我對專家說:您就簡單說吧。專家去繁就簡,一言二字:未知。那怎麽醫治呢?專家曰:無方!不知道病因,又沒有方法治療,這他媽的什麽醫院。你的父親當時英文都逼了出來:FUCKME!
  
  正如專家所說,也不是完全沒希望。有幾家康複機構可以選擇。專家開始化身指路神仙了,機構分別叫什麽在哪怎麽去。你知道的還不少啊,專家。
  
  入機構就能康複嗎?你父親又問專家。專家說:目前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完全康複的案例。
  
  吾兒,你知道絕望有幾種寫法嗎?你知道絕望有多少筆畫嗎?吾兒,你還不識字,將來你識字了,我希望你不需要知道這兩個字幾種寫法多少筆畫,你的人生裏永遠不需要用這兩個字來表述。
  
  專家說你這是先天的,病因未知。就是說,你姥姥姥爺把你帶大,免責;你父親母親把你生出來,免責!我們都沒有錯,有錯的是你?!
  
  是你父親母親的錯,吾兒,父母親把你生下來,讓你遭受這種不幸。
  
  吾兒,知道那天你父親是怎麽從醫院回的家嗎?——對,開車。你說對了。
  
  你父親失態了,一邊開車一邊哭,三十多年豎立的形象,不容易啊,那一天全給毀了。你父親一邊開車一邊重複這幾句話:老天爺你為什麽這麽對我?我做錯什麽了?
  
  你的姥姥雙唇緊閉,一言不發,把你抱得緊緊的,就像在防著我把你扔出窗外。
  
  你的母親沒哭,她沒哭不是因為比你父親堅強——車內空間太小,隻能容一個人哭。你父親哭聲剛停,你母親就續上了,續得那麽流暢自然。這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無縫續哭?
  
  吾兒,到家後你父親沒有上樓,你母親你姥姥抱你上的樓,你父親還有幾個電話要打。第一個電話打給你哈爾濱的姥爺。你出生後不久,你不負責任的父母把你扔在哈爾濱,自己在北京享樂。這兩年都是姥姥姥爺帶的你。你父親要打電話跟你姥爺解釋:你現在這樣不是他們帶的不好,你在他們手上得到了最精心照顧嗬護,我要深深感謝他們。
  
  第二個電話打給你湖南的爺爺奶奶。這事跟他們不太好說。後來發現不用怎麽說,隻要說個開頭就可以了:你孫子將來可能是個傻子……電話那頭就開始哭了。OK!電話別掛,放一邊,吃完晚飯回來,再拿起電話,還在哭。電話還是別掛,放一邊,吃宵夜去。
  
  後麵幾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大伯二伯,還有你的姑姑。他們的表現……?你姑姑這個娘們跟她媽一樣,兩個伯父表現不錯,至少沒哭。
  
  父親的朋友圈裏,你父親第一個電話打給了你胡嗎個叔叔,他是你父親的死黨。胡叔叔還沒生小孩呢,嚇嚇他,嚇他以後不敢生小孩,收你為義子,他的房子車子將來就都是你的了。
  
  你父親還想打電話,卻發現沒人可打,電話裏存了200多個號碼,跟誰說,怎麽說——嘿,兄弟,我兒子是自閉症……嘿,姐們,你聽說過自閉症嗎?
  
  那天你父親哭得就像個娘們,花園的草看到了,你父親可以拔掉;樹也看到了,你父親沒辦法,他們受《植樹法》保護。殺人的心都有,卻奈何不了一棵樹。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樹不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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