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01*

最好的球員

最好的球員
  
  苦痛無可避免,如何承受全看你了。
          ——出處不詳

  高年級生布朗·霍斯頓,俄克拉何馬州立大學籃球隊的佼佼者,最後將球傳給布萊·瑞弗斯,看著這個膚色白皙、羞澀靦腆的新生將球投入籃筐。這兩個俄州大學牛仔隊的球員正在進行緊張的訓練,準備晚上迎戰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籃球隊。這時他們看到牛仔隊的教練艾迪·撒頓向球場走來,旁邊跟著一個推輪椅的男人,輪椅上坐著個孩子。
  艾迪·撒頓叫停了兩人的訓練,說道:
  我想讓你們認識認識司各特·卡特和他的父親邁克。
  嗨!夥計!輪椅上的小男孩歡快地叫道,搖著細瘦的小胳膊。他看上去快12歲了,戴著一副和他蒼白凹陷的小臉不相稱的黑邊角質架大眼鏡,棒球帽蓋住他頭發稀疏的小腦袋。他左腿的運動褲下露出小半截塑料假肢。
  撒頓解釋說,司各特因患骨癌而截肢。接著他問司各特是不是想對他的球員說些什麽。
  球員們在想他會提到自己的疾病。但出乎竟料,司各特聳聳肩,蹙著小臉說道:嗯,我不知道,教練,我的話沒能給足球隊帶來什麽好運。他們上個賽季一場也沒有贏。
  球員們先是靜默,繼而所有的人都大笑起來。
  小家夥有膽量。霍斯頓在想。
  而新生瑞弗斯尤其對司各特的沉靜自信肅然起敬。這個腦腆的中鋒第一次出席新聞發布會時,一個問題讓他結結巴巴回答了半天。他當時滿臉通紅,琢磨著在這些運動員麵前講話需要的勇氣。
  司各特有兩個哥哥。他生來就喜歡運動,他過去經常和爺爺波爾及伯伯湯姆一起鈞魚,不過那兩人都已故去。司各特和父母住在圖士拉,父親是個律師,母親名叫波拉。
  有一陣小司各特老說他左膝疼痛,卡特夫婦還以為那是運動扭傷。後來醫生說那是惡性腫瘤,必須動大手術摘除。聽到噩耗,邁克和波拉相對而位。司各特看看父母,衝著醫生假裝生氣地說:我真不明白他們為何要哭哭啼啼,我不就是壞一條腿嘛。
  司各特挺住了10個月腹痛如絞的化療。當從腿部手術蘇醒過來家人問他感覺如何時,他回答道:救救我!我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1991年12月的一個夜晚,牛仔隊戰勝了伯克利分校隊。一周後又迎戰弗琴查大學隊。那天牛仔隊的靜水體育館裏座無虛席。比賽開始正要跳起爭球的那一瞬,牛仔隊副教練比爾·賽夫邁克·卡特正竭力擠著想把司各特弄進球場。他於是湊到撒頓的耳邊說:
  瞧,他們來了。
  如果小家夥想坐到球員席上,最好讓他挨著我。撒頓說道。
  賽夫向邁克轉達了撒頓的邀請。司各特興奮地跳起來。他坐在球員旁邊興高采烈地歡呼大叫。這時候正值布朗·霍斯頓下場休息。
  布朗·霍斯頓少年時代是在堪薩斯城嚴酷的街頭度過的,現在成了身價不菲的球星,他和球迷乃至隊友都很疏遠。
  司各特開始拿話刺激霍斯頓,說他在場上用肘捅了對方的中鋒一下。
  你以為你力氣大了不起。可我看打起球來就像個玩具熊!
  霍斯頓咬緊了下胯。這個病殃殃的小家夥敢指指點點我的技術?!但他馬上領會了司各特嘲諷的微笑。
  走著瞧!霍斯頓反唇相譏,你將會討厭看到這隻玩具熊的!
  這場比賽牛仔隊取得了第十九場連勝。撒頓帶著司各特跟著其他球員走進更衣室。司各特用手摩掌著一個球員的光頭說道:
  你們應該都剃成光頭。
  看到他的隊員們馬上接受了司各特的提議,有個念頭突然在撒頓腦中一閃。
  你正好是我們球隊的吉祥物,這個英俊而略帶憂鬱的教練慢吞吞地說。以後每次主場比賽你都坐在隊員席上怎麽樣?
  司各特睜大了眼。這一次,他不再鬧鬧嚷嚷的了。
  這事就這麽定了。教練說道。
  於是就有了以下的儀式:每次比賽,司各特都坐在隊員席上。每個牛仔隊員下場離開時都要抱他一抱。到1月初的時候,球員們都離不開司各特了。
  有天晚上司各特和父親在收聽一場比賽實況重播。節目主持人提議從牛仔隊中選出一位最佳球員。
  爸爸,要是以我們的名義設獎,你看怎麽樣呢?司各特說道。於是父子倆製作了一個證書,證書開頭印著司各特最佳球員獎。該獎將授予為球隊立下汗馬功勞的隊員。2月份的比賽牛仔隊輸給了科羅拉多大學隊。司各特看到6號考奈爾·海克切在場上的三次偷襲,就給他起了個牛仔隊飛賊的綽號。另一球員因笑話滿腹幽默風趣而獲消磨時光獎。隊員們喜歡這樣的稱號,把它們寫上紙條貼在更衣室和寢室裏。
  1992年2月初,牛仔隊在國內大學籃球聯賽的名次已上升到第2位。而此時主要得分手布朗·霍斯頓卻因手腕嚴重扭傷,隻得退出比賽。密蘇裏大學隊以66:52戰勝牛仔隊,牛仔隊已經連輸4場了。
  撒頓深知下一場對內布拉斯加大學的比賽中若缺了霍斯頓,牛仔隊的日子會很不好過。賽前他問霍斯頓可不可以上場。
  夠嗆。年輕的球星指著腫起的左踝咕噥道。
  司各特搖著輪椅,來到霍斯頓麵前,逗他道:如果你不上場,我想我替你比較合適。
  霍斯頓噎住了。司各特的嘲諷刺激著他。自己不過是腳踝扭傷,可這孩子截去了半條腿!他幽默地捅了捅司各特說:我會打一場最出色的比賽——為你。
  當晚終場哨聲吹響時,牛仔隊以72:51戰勝內布拉斯加隊。布朗·霍斯頓一人獨得17分。沒有人能想象到他所承受的痛苦。
  賽後司各特搖著輪椅來到運動員更衣室,嚷道:今晚的最佳救員獎屬於那個不怕苦痛毫不畏縮的哥們,我崇拜他。他一心為的是他的球隊,他是我的朋友。獎狀上是司各特歪歪扭扭的字體:獎給布朗·霍斯頓。
  霍斯頓走到司各特身邊,淚光閃閃。謝謝你。他咕噥著,又馬上退到一邊去了。
  牛仔隊本賽季最後一場主場比賽結束後的一周,當霍斯頓緩步走向球場時,場上的人向他歡呼致意。這個即將畢業的高年級生終於吐露了他許久來未曾說出的話,他用長而有力的臂膀緊抱著瘦弱的司各特,熱淚盈眶,他伏耳對司各特說:我愛你,寶貝。司各特答道:我也愛你,霍斯頓。
  那段時間司各特充滿希望。他可以拄著雙拐行走了,肺和骨骼也未發現新的癌腫,醫生說隻要腫瘤不再光顧,司各特可以避開化療,甚至又可以遊泳和釣魚了。
  然而有一天醫生打電話告訴波拉說,司各特脊椎骨上又發現惡性腫瘤,需要一次痛苦的大手術,之後還得從脖子到臀部用支架固定半年,還得接受更多的放療和化療。
  波拉一直在努力促使兒子對病情持樂觀態度。司各待聽到這個消息後隻輕輕地點了點頭。但當波拉不住地抽泣時,他抱緊她,像媽媽似地搖著一根手指:媽媽,這會兒,咱們不能失去信心。
  司各特卻關心著別人的痛苦。一天在醫院走廊裏看到一個渾身發抖的小男孩被放到輪椅裏,他對波拉說:下回再有人說要為我祈禱的話,我要告訴他們為那個小男孩祈禱吧!我會好起來的。
  波拉和邁克常常給孩子們講起上帝的眾神。司各特每每表現出的熱誠寬厚和仁愛之心,都讓卡特夫婦確信,這孩子已經懂得一己私欲之上,另有真義永存。
  司各特最近病情的惡化使牛仔隊隊員們焦灼不安。而當他們得知醫生不能通過手術摘除所有的癌腫——因為那樣會使司各特截癱——時,他們的悲哀愈發深切起來。
  撒頓教練很想為司各特做點什麽有特別意義的事情。一天他一閃念間按司各特的身材定做了一套牛仔隊的訓練服,寄給司各特。
  我猜這意味著我是一名真正的牛仔隊隊員了。司各特在電話裏說。
  你一直是牛仔隊的隊員,我的孩子。撒頓保證道,你具有不屈的戰士精神。
  布萊特·瑞弗斯更是深深地為司各特堅定而快樂的情緒所感染。霍斯頓畢業後,中鋒瑞弗斯成了牛仔隊的核心隊員,然而這個大二的學生盡管在場上表現得沉著自信,他在其他場合卻落落寡合,抑鬱不歡。
  1993年末一個寒冷的夜晚,牛仔隊迎戰密蘇裏隊。司各特在醫院裏看電視轉播,終場前2秒鍾,比分64:61,牛仔隊落後3分。這時候教練示意瑞弗斯把球傳給邊鋒,然後由後衛遠投3分。然而瑞弗斯卻徑直投向籃筐!嗖地一聲,球隨著終場的哨音應聲入網。45英尺開外這不可思議的一投,使牛仔隊贏得寶貴的3分。加時賽中牛仔隊終於以77:73力克對手。
  在那令人眩暈的一瞬,瑞弗斯覺得自己擁有了他從司各特身上看到的勇氣和自信。他多麽想把這一切說與司各特聽,可是司各特卻不在他身邊。
  一周之後,600餘名球迷、新聞記者和球員的家人歡聚一堂,在學生聯合會中心舉行籃球隊每年一次的宴會。歡宴將盡,瑞弗斯靜靜地坐在上首。他麵前征程漫漫——也許是他一生中最坎坷的長路。
  撒頓走向前台宣布瑞弗斯想對大家說些心裏話。
  瑞弗斯站在前台,下麵一片靜寂,偶爾聽到玻璃杯的叮叮當當聲。這個靦腆的球星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忽然他看到聚光燈外司各特一家正微笑注視著他。
  司各特·卡特激勵著咱們球隊的每一個人。他向我表明,決心和毅力就是一切。我深深地感謝他。瑞弗斯說道,他的聲音顫抖著。
  瑞弗斯招呼司各特上台,司各特拄著雙拐蹣跚著走來。瑞弗斯舉起一個籃球,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致勝一投——俄克拉何馬對密蘇裏——1993年2月24日。
  這個籃球歸我了。因為我曾用它在對密蘇裏隊的比賽中攻入致勝一球。這是屬於我的殊榮。
  撐著雙拐的司各特被瑞弗斯寬闊的臂膀擁抱著。瑞弗斯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整個屋子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1993年10月初,司各特的脊柱上又發現新的腫瘤。這意味著將阻塞他的脊索,意味著腰部以下將失去知覺。此外,癌腫還擴散到腦部和肺部。
  這下完了,這孩子夠嗆能活到感恩節。醫生這樣告訴司各特的父母。
  憂懼——自從夫婦倆第一次聽到癌症這個詞時——在他們心中就生根了,他們現在需要的是積聚生離死別的勇氣。
  邁克夫婦小心翼翼地把壞消息告訴了司各特。這個瘦弱的少年安靜地聽著父母的訴說。他最後說道:我在天堂又可以見到湯姆叔叔了。我會和他,和波爾爺爺一塊兒釣魚。
  感恩節那天,一輛大篷車在圖士拉卡特家門前停下。
  你知道是誰來了嗎?!波拉向病臥在床的兒子嚷道。司各特微笑著看著牛仔隊的隊員、教練和他們的家人魚貫進入客廳。
  腰部以下癱瘓的司各特因大劑量地服用類固醇而水腫。抑製腦瘤發作的藥物使他說話變得艱難。然而這一瞬間他的臉上閃閃發光。你明晚會贏的,他對瑞弗斯說,因為我要去看比賽,去為你加油。
  第二天傍晚,牛仔隊迎戰普羅維登斯學院隊。盡管擠滿了人,牛仔隊的隊員座席上仍空出一個位子。整個上半場牛仔隊打得毫無生氣。
  撒頓搖了搖頭。也許依靠司各特來鼓舞士氣業已失靈?然而他仍然希望這個孩子能帶來又一場勝利。
  忽然,從場下觀眾的喧鬧聲中,撒頓聽到輪椅的吱吱聲。他轉過身,看到邁克·卡特正推著司各特向前來。司各特已不能坐起來了,他斜靠在輪椅上,支著腦袋看比賽。牛仔隊隊員驀地感到:司各特來了!現在我們要為他而戰!牛仔隊最終以113:102戰勝對手。高年級後衛布魯克·湯普生一人獨得33分:司各特苦湯普生道:打得是不賴,可最後一個球你怎麽沒進?!(無論如何,這是司各特最後一次嘲諷了。)
  接下來牛仔隊隊員挨個走過司各特麵前,司各特蒼白瘦弱的小手舉在半空。每個隊員都伸出汗濕的手掌撫摸他。這一次小司各特耗盡了生命中最後一息。
  訣別的時刻終於到來。1993年12月2日,在牛仔隊與亞利桑那州籃球隊開賽後幾分鍾,司各特在家人麵前停止了呼吸。他身旁放著一枚飾章,上麵寫著: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守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就是按照公義審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賜給我,不但賜給我,也賜給凡愛慕他顯現的人。(《聖經·新約·提摩太後書》4章7節)
  牛仔隊的隊員們來了,他們為司各特抬棺送靈。司各特被葬在他曾經和爺爺、叔叔一同釣魚的小溪旁。入殮時,他穿著牛仔隊的黑色運動服。願他靈魂安息。波拉和邁克對眼睛紅紅的撤頓教練和球員們說。
  後來每當撒頓看到座席上那個人去席空的位子時,心裏不由湧起一陣悲哀,看到球員抑鬱萎靡時,他常常回想起球隊的司各特獎。最佳球員——他告訴他的隊員——就是不畏任何艱辛,拚搏到生命最後一息的人。這樣的球員才珍視他的球隊和他的球迷,而他對上帝的無上忠誠使他從不畏縮。
  他告訴他的隊員,司各特·卡特將永遠是他心中最佳運動員的典範。
                      (蘇姍妮·恰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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