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01*

李敖複旦大學演講稿及視頻全集

李敖大師複旦大學演講稿


複旦大學人文學院院長薑義華:
尊敬的李敖先生,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各位來賓,早上好,最近幾天正值複旦大學百年校慶的慶典的高潮,數以萬計的海內外校友和貴賓雲集到複旦校園,歡慶這一重大的節日,在喜事連連的時刻我們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這就是以特立獨行蜚聲海內外的李敖先生。

請允許我代表複旦大學全體師生員工對李敖先生來複旦大學訪問給我們校慶增添了異彩表示熱烈的歡迎。我先介紹一下演講台上幾位先生,第一位就是大家仰慕已久的李敖先生,第二位是我們複旦大學校務委員會主任秦紹德博士,第三位是鳳凰衛視董事會主席兼行政總裁劉長樂先生。我叫薑義華,是我們學曆史係的教師,現在擔任人文學院校長。現在先請李敖先生、秦紹德先生、劉長樂先生就坐。

薑義華:我是研究二十世紀中國思想史的,我很早就注意到李敖先生在很早以前在1961年還就是台灣大學曆史係一年級學生的時候,就因為他撰寫了《播種者胡適》和《胡適的經曆和著作》兩篇文章,充分肯定了胡適作為新文化播種者的曆史功績,為當時正處於國民黨一批禦用文人圍攻中的胡適打抱不平,而嶄露頭角。

我在講中國現代思想史的時候,是將李敖先生看作繼胡適、殷海光、雷震等人所代表的自由主義傳統的繼承者,而且是一個身體力行者。李敖先生曾經被胡適評價為「比胡適之還了解胡適之」,作為一個堅持思想和學術自由信念的頑強鬥士,李敖先生身陷囹圄多年,但是這些逆境更錘煉了李敖先生犀利的批判性的品格,他所撰寫的《傳統下的獨白》、《孫中山研究》、《蔣介石研究》等書都致力於用事實、用大量第一手他所掌握的珍貴的資料,打破其他人製造的種種神話,恢複曆史本來的麵貌,這些著作是史論,更是政論,這些著作使李敖先生成為自由主義最有影響的一位代表人物。李敖先生著作等身,還有獨立鮮明的個性,一貫敢於思前人所未思,想前人所未想,現在他的許多著作已經在大陸出版,還通過鳳凰衛視專題節目正在縮寫李敖先生。
薑義華:李敖先生雖然年逾古稀,但是身體看上去還像中年,他的精神和思想仍然保持著年輕人的犀利和活力。今天,李敖先生演講的題目是《中國人文的機會》,這是他神州文化之旅繼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所做的第三場演講。中國正處於從古代文明向現代文明轉變的偉大進程之中,在現代化的進程中怎麽樣充分重視人文的發展,是我們大家一直關心的重大的問題。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文化論,90年代人文精神的大討論都發端於我們的複旦大學,這兩場熊熊烈火最初都是由複旦大學點燃起來的。今天參加李敖先生演講會的包括我們學校的人文科學院及其他學科的許多教授和青年學生,博士生、碩士生和本科生,我相信李敖先生的演講必定會受到複旦的歡迎,現在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李敖先生演講。

國家富強是多麽重要

李敖:劉長樂先生感謝你,沒有你我今天不會站在這兒。薑院長是我的老朋友,所以我可以開一句玩笑,他為了把我今天講話故意的學術化,所以變成了這種樣子,和他坐在一起。其實我跟大家說,他講得太長了,並且他的普通話講得不夠好。學問一級棒,語言不好。我跟大家說,我最怕這種講堂,原因講過,作為一個演講的人,他要很禮貌地照顧每一位,可是當講堂是這個樣子的時候,從左到右,從右到左,我就覺得我自己是一台電風扇。
今天我在這裏很倚老賣老地說,我看過的上海你們都沒有看過。遠在56年以前,當我離開上海的時候,我看到一幅景象就是在這個外灘,在銀行的麵前,上海的警察騎著大馬手裏拿著皮鞭打群眾,群眾怎麽來的?清早5點鍾戒嚴的時間一解開,四麵八方湧向上海的銀行,幹什麽呢?去擠兌黃金。這些黃金是當時國民黨政府搜刮了人們的財產,用金圓券搜刮人民財產,就是說你家裏有黃金,除了你手指上的金戒指以外,全部向政府來兌換金圓券。如果不兌換的話,黃金沒收,人法辦。這些黃金被國民黨政府搜刮走了以後,忽然一夜之間要賣出來了,就是你買到一兩以後,到外麵賣可以賣2兩的價錢,所以上海人瘋了,就拚命擠兌黃金。當時上海有一組警察叫做空中堡壘,就是騎著大馬拿著皮鞭打,打都打不散,我親眼看到一個滅亡的政府,一個亡掉的中華民國在最後兵敗山倒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我和他們一起逃到台灣,當時我沒有選擇權,因為我隻有13歲。當我現在又回到了上海,56年以後我回到上海,大家知道我的感覺嗎?就是我看過那麽淒慘的畫麵,你們都沒有看到,你們也不會感覺有什麽不同,可是對我而言,我才知道國家的富強是多麽的重要,尤其在上海我看到了,請鼓掌。


在複旦講尼姑思凡


我這一次回到祖國的講演是分三場,剛才薑院長給我定的題目都是假的,我真的題目是三個定位,第一個定位是我在北京大學要講金剛怒目,我在清華大學要講菩薩低眉,我在複旦講什麽,要講尼姑思凡。為什麽要講尼姑思凡?講到我們理想及現實一麵。

在元曲裏麵我們可以看到那些挖苦尼姑的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她看到一些男青年以後,她把眼看著眨,眨巴眼看他,眉來眼去,叫思凡,就是比較務實的一麵。

一個匈牙利的作家當年是共產黨,後來脫離了共產黨,叫卡斯利,他寫了一本書叫做《下午的黑暗》。這本書裏麵講到老共產黨被整的時候,要槍斃他的時候,他最後和整他的年輕的共產黨說,兒子,你們休想硬把天堂造出來。可是大家想想看,我們真的努力去硬造天堂,照著鄧xiao平的說法,他在45歲以前花了20年去打仗,可是在49年以後,我們必須承認,中國共產黨很努力的去造出一個天堂。

可是鄧xiao平說其中有20年的時間浪費了,為什麽浪費了?大躍進、文革都浪費了這些時間,什麽原因?我們想到漢朝的一個故事,漢朝有一個皇帝,你們都叫他漢高祖是錯的,應該叫漢高帝。漢朝的皇帝是高帝、惠帝、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光武帝、明帝、章帝、和帝、殤帝、安帝、順帝、衝帝、質帝、桓帝、靈帝、獻帝,獻帝就三國了,大家知道我的記憶力是多少的好嗎?漢高帝劉邦痛恨知識分子,痛恨複旦大學的學生(笑),知識分子來的時候是戴著帽子,一把把帽子抓下來放在下麵撒尿,就是看不起這些人。有一個人叫陸賈,就和他講,說怎麽樣治國。劉邦說,馬上得天下,老子是騎著馬得到天下的,誰要聽知識分子講課啊?陸賈講了一句話,你馬上得天下,你不能馬上治天下,治天下需要專業人才。這個專業人才我在北京的時候是說出自北大清華,當我到上海的時候,就說是出自複旦。(笑)

因為沒有專業人才,用愛國的熱心拚命想把天堂造出來,所以我們付了代價。可是我們又回頭想,我們有沒有機會建造一個天堂?當方法對的時候,當時來運轉的時候,我們覺得真正有一個機會可以造出天堂。


今天是中國的大好機會

大家想想看,有一句外國話:Chian man’s.中國人的機會,這句話是諷刺的,是看不起的,是美國過去在西部淘金時代講的一句話,中國人的機會,就是中國人的機會是很渺茫的機會,隻要你變成中國人,就沒有機會。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們中國人有機會,不但中國人有機會,中國的文化,中國的文字都有機會。

我舉個例子給大家看,過去我們的刻板印象裏,中文是很難學的,中文是很難認的,不是嗎?我們偉大的共產黨曾經努力要消滅這個中文,共產黨這麽多年來的努力隻造成了簡體字成功了,可是大家知道不知道,簡體字麵對現代電腦的時候,它有問題了。

問題在哪裏?當中文你不去寫它的時候,中文很容易學,我告訴大家,中文是全世界最簡單的文化,從文法而言,是非常簡單的文法,春風又綠江南岸,這個綠可以是形容詞當動詞,我們中文有這麽優秀的轉變的能力,大家知道嗎?這種東西大家過去說中文不利於發展,要消滅它,可是大家想想看,我們今天要消滅它,發現忽然中文鹹魚翻身,就是因為了現在的科技,當打字的時候發現一個字一個音是最好的一個輸入方法。

當我們知道中文裏麵有很多同音字的時候,我們知道有困難,可是我們把它解決。我李敖穿的衣服的衣字有156個字的同音字,好比我李的李字,有的是有音沒有詞,怎麽解決這個問題?有待於複旦大學來麵對。我們中文把它發揚光大,為什麽消滅不了?它有那麽厚的文化基礎,為什麽?它有十萬字的古書在我們的背後,它不是埃及文字,也不是巴比倫文字,中文是一個活的語言。

我們現在講英文,英文在14世紀的時候是一個地方語言,它是德國式的一個土語。英國那個時候國會開會講法文,大學講課講法文,吵架講法文。可是當英國人出了莎士比亞,出了約翰生,出了這些人以後使英文變得越來越強勢。到今天,英文直接威脅到全世界各國語言,包括法文和中文。可是當現在電腦科技出現的時候,英文威脅不到我們,我們發現有這麽好的基礎來發展我們的中文,並且發展我們中文的思路。所謂中文的思路就是過去因為中文的智庫組常常用4個字的成語來表達思想,大家知道這個思想,可是當我們仔細想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這個裏麵有很多很好的文字。如果這個房子著火了,大家奪門而出,請注意這個奪,這個奪字很重要。我李敖講的好,他們眼淚奪眶而出,我講得太好了,眼淚都快出來了。打敗國民黨,國民黨望風而逃,大家注意這個望字,中文有一些極好的特色。

我必須和大家說,雖然你們的國文很好,的確趕不上我,為什麽趕不上我?因為你們缺少一個竅門,什麽竅門?就是我有一個本領,把任何抽象的東西具體化。

除了搞數學以外,搞文學,搞語文,要把它量化。比如說我站在這裏,我們描寫老中青三代,我告訴你我們怎麽描寫,我會說當我年輕的時候,我關心的是大小,當中年以後我關心的是長短,當我老年的時候我關心的是硬軟。人生既然是這樣分的,剛才我去1號,當我60歲的時候去了1號出來,大家知道我們男生的褲子前麵有一個拉鏈,拉鏈前麵有一個布蓋蓋住這個拉鏈,那塊布英文叫做FLY,當我60歲的時候常常小便出來,拉鏈常常沒有不拉起來,當我70歲的常常拉鏈不拉就小便,用具體的方法描寫我60,描寫我70,這是多少的重要。當我們說這是女孩子,這是老頭子,這不是最好的中文,當我們說這是紅顏,這是白發,這才是最好的中文。

用四個字的語言說,現在我在倚老賣老,大家想想看,倚老賣老這四個字多麽有趣,倚是靠著老,可是也是大模大樣的,好像坐在椅子上,這就是我所說的中文有它的好的語言,有它好的表現法,有它好的意境。並且當中文電腦化以後,我們才發現簡體字不好認,繁體字好認。根據原結構出來它好認,當我們不寫它的時候,它就好認。所以我們想想看,我們要不要把中文的優點用現代的科技把它開發下去,我們有很多意境是洋人所沒有的。好比英文有一個AJAR,就是門是半開的,中文沒有這個字,我們可以用中文的意境,所以我們寫書,寫西廂記,說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這就是中文的意境。好比說,宋朝的黃山穀,他忽然說香來了,一聽說香來了,每個人都這樣子嗅,他說不對,他說香氣這樣聞就不是香氣,香氣是你坐在這兒,忽然一股香氣到你的鼻子裏了,香氣是主動你是被動,這樣感覺出來的香氣才是香氣。這麽細膩的感覺在我們中國文學裏麵可以看到。同樣的黃山穀也說,當他做官被貶官,有一次到城門樓裏把他關在裏麵不讓他動,外麵在下雨,人出不去,他把腳從窗戶伸出去,因為雨水淋到他的腳,他說我生平沒有感覺這麽快樂,大家想到這個意境嗎?這是了不起的意境。所以我們在中國的語言和文字裏麵,中國的思想裏麵可以保留這麽多的意境,用現在的科技我們把它發揚光大。

我講這些事情就是告訴大家,當有一個東西出現的時候,我們就有了這個機會。美國有一個文學家馬克吐溫,這個孫子一輩子賺了很多錢,可是都糟蹋掉了,因為他喜歡投資發財,可是每次投資都失敗。最後來了一個人說我有一個玩藝,你這麽和它講話,隔壁就聽到了,就是電話。可是馬克吐溫說這是什麽玩藝,我不要投資,所以他就失去了這個機會,一輩子要投資,最後碰到一個最可以投資的他漏掉了,這就是機會的問題。我認為今天我們遭遇到一個好的機會,中國人應該麵對一個機會。我常常說過去從來沒有碰到這麽好的機會,今天我們碰到了,我們要珍惜這一次機會。

有人打我李敖的主意,說你到了北京你要罵共產黨才過癮,有的人也打我李敖主意,你到了北京你要捧共產黨才過癮,我李敖是給你們玩的啊!?(笑)
我剛才在車裏和劉長樂老板說,天行有常,立身有本。我們這種人該說的就要說,該說對的就要說對的,該說錯的就要說錯的。可是,我們知道講話要有技巧,硬梆梆的講話是不好的。所以我給大家演講,第一次講演是金剛怒目,第二次講演是菩薩低眉,第三次是尼姑思凡,為什麽叫做思凡?就是女的下輩子要變男的,男的下輩子要變成佛,這是佛教的整個精神。女的下輩子成男的,這是尼姑的理想,可是現實上麵她覺得花花世界,燈紅酒綠,覺得很遺憾,這是現實問題。所以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不要再談理想問題,可以談一點現實問題。

放棄自由主義


美國有一個報紙,辦報的人叫ABBOTT,他晚年的時候寫回憶錄,他爸爸是一個寫兒童書的作家,他爸爸臨死前告訴他說,感覺到人間所有的教會的爭執90%都是名詞之爭。這個小ABBOTT老了以後,他回憶這段話,他說我回憶我爸爸告訴我所有人間宗教的爭執90%都是名詞之爭,他說我發現我爸爸數學不好,原來最後那10%也是名詞之爭。

我們現在看是務實了,大家看到沒有,我是有名的自由主義者,為什麽我到了祖國我公開宣布我願意放棄自由主義,為什麽?因為自由主義它本身是虛無縹緲的。從17世紀、18世紀到20世紀,自由主義所要的就是落實一部分,就是對我自己,我自己反求諸我能夠心靈上獲得解脫,關著門和自己幹的,一出門就是和政府的關係,我要政府給我言論自由、思想自由、出版自由,在複旦大學公開演講的自由,這就是和政府幹的。可是大家想想看,當這些東西都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裏麵一條一條列舉的時候,誰還要自由主義啊?我要憲法,我不要自由主義。

同樣的,各位,共產主義也是如此,共產主義是人類最好的理想,各盡所能,各取所需,這當然是最好的理想。我們中國所講的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前一句就是各取所需,後一句就是各盡所能。這個理想是人類最好的理想,可是我必須說,沒有經過人類貪婪的過程,這個理想達不到。什麽貪婪?就是我做工做得多做得少,薪水和你一樣,人類貪婪的欲望就出現了,我就不努力做工了,上班以後看報紙,剪指甲、大便,都來了。怎麽樣鼓勵人們?就是鄧xiao平所說的,先讓一部分人先發財。我們聽起來很慪氣,可是事實上這就是人性。當人們有人性之後,我們會有務實的態度來對待我們的問題,自由主義了,共產主義了,這些話可以少說一點,高興的時候說幾句,或者說做研究的時說幾句。

秦城監獄已無政治犯


可是我的意思是距離我們太遠了,鄧xiao平說,下一代人比他聰明,鄧xiao平這一輩子,45歲以前打了22年仗,45歲以後有20年走錯了路,然後他有機會來挽救這個局麵。大家知道,我們今天沒有再遭遇了這些麻煩,所以我們也感覺不出來這些困難,現在在風平浪靜的時候,不再鬥爭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對我們是多麽珍貴的一刻。有人說不再鬥爭嗎,他們也在鉤心鬥角,大家知道嗎,鉤心鬥角是出自杜牧的《阿房宮賦》,說阿房宮上麵的建築物都是鉤心鬥角,本來是這麽一個典故。現在我們說勾心鬥角難免會有,爭權奪利難免會有,為什麽我說這次回來要看秦城監獄呢?大家知道我的意思嗎,至少我在秦城監獄裏麵看不到政治犯,我覺得這是中國最大的進步。

所以我和大家說,聽我講的話,我已經70開外了,我已經垂垂老去,我講話我讚成什麽,我反對什麽,我敢說絕對是獨來獨往,我不受人左右。可是我再講一遍,我講的該凶的時候凶,該溫和的時候溫和,該開玩笑的時候我會開玩笑,可是當你笑過以後,你才想到你的眼睛裏麵可能有淚。

大家看看兩天前的文匯報,大家注意到一件事情,香港有60位的委員,他們其中有三分之一,他們是和我們,或者說是和北京政府口口聲聲說民主,北京政府可能說不出口,我李敖說得出口,你們真民主對不對?是對的。在英國人統治你們的時候你們為什麽不爭取?為什麽97以後英國人把香港還給了我們,你們才爭取?爭取民主是好的,可是爭取的太晚了。

這批人有三分之一可以到外國隨便走,可是門口把他擋住了,你不要到內地來,所以有三分之一的議員,主張民主的議員來不了祖國。兩天以前他們可以來了,並且歡迎他們來了,中央政治局的大員親自歡迎他們來了。大家注意什麽?注意到當我們有機會,當我們有信心,不要以為共產黨不會開放,我們認為他會開放,我們逼他,哄他,騙他,勸他,他會開放。

我講了這些,講到中國禪宗的語言,就是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是什麽意思?不是殺人,他是消滅你的思想。所以過去林肯總統說,他是我的敵人,我要消滅他。過了幾天他和他的敵人拉著手在走路,人家問林肯總統,他不是你的敵人嗎,你不是要消滅他嗎?林肯總統說我不是消滅了嗎?敵人不見了,變成我的朋友了嗎?

我和大家說,中國的那語句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少說了一句,時髦不能動,這才是大丈夫,什麽叫時髦?對著那些希望你說他好話的共產黨,讚美共產黨是時髦,對著那些居心叵測的台獨分子,小日本帝國主義者,對這些人,你罵共產黨這是時髦,這還能活嗎?我們該說就說,該罵就罵,可是再講一遍,我是很講究技巧的,沒有技巧是不好的。

清朝的龔定庵很有才氣,他可能是通奸被本婦毒死了,他有兩句詩:科以人重科亦重,人以科傳人可知,科是科舉,好比我說做了秀才,我做了狀元,我有頭銜,科以人重科亦重,就是我是複旦大學畢業,可我今天我是毛zhu席複旦大學畢業,毛zhu席反過來影響了頭銜,複旦大學的頭銜也跟著重了。科以人重科亦重,因為人重要跟著重了。可是人以科傳人可知,這個人什麽都沒有,說我是複旦畢業,靠著這個頭銜混的,這種人什麽樣人我們都知道了。我的意思是告訴各位,你們不但要從複旦出來,還要超過複旦,這樣子由於你們的光芒四射,對你們的學校才是真正的回饋。

我今天講這些話,大家可能是最後聽到了,因為我已經垂垂老去。我要講的話,我這三場講演結束在今天,和大家搞不好就是做最後的告別。為什麽這麽悲觀?因為我年輕的時候聽送我一千塊的胡適先生講演,我聽了以後八個字:不可不聽,不能再聽。為什麽不可不聽?那麽有名氣的大學者講演怎麽能不聽呢?不能再聽,第二次講還是那一套。

我在這兒的學問最大的,告訴各位,什麽原因?我沒有什麽雜務,一天關著門自己在進修,所以念書念的比他們全多。用我這種成熟的智慧,請大家注意,你們老笑,我告訴你,陸遊一首詩,尊前作句莫相笑,我死諸君思此狂,我在你們麵前我和你們開玩笑,你們別笑說尊前作句莫相笑,我死諸君為我狂,我死了以後你們想我想得發瘋。

我和大家說,我今天在這兒和大家講演,我所要說的,你們要保持一個非常清醒的頭腦,容我講一句話,在祖國的朋友們,在科學上,在技術上,自然科學上都非常優秀,在人文科學上麵考古這些方麵也優秀,可是我必須說,涉及思想層麵,尤其是社會科學層麵的,我們祖國的朋友們這麽多年來吃虧,原因不是別人,就是馬克思。因為你一定要打著馬克思的招牌才能發揮演繹,才能發學術論文。我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現在很好,我們現在已經想通了,知道馬克思離我們遠一點,我們現在想通了,所以我認為是好事情。真正的自由開放,就是我們真的不受人家來騙我們,我們自己有這個能力來辨別。可是我必須說,我們祖國的朋友們在社會科學涉及思想方麵吃的虧被壓住了,被蓋住了,被捂住了,所以我經過這次演講,希望大家說馬克思再見了!

各位我和你講,今天複旦大學100歲,你們知道100年有多少不同嗎?你們穿的鞋有左右腳,100年前不論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穿的鞋不分左右腳,想得到嗎?事情不大,可是你們知道百年之間有多少變化嗎?我們複旦大學真正的創辦人馬相伯先生,他自己活了100歲,他可以經曆這些,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那些活100歲的人他們的感覺。美國的羅斯福總統任期很長,他有三個副總統,第一個副總統叫做加納,第三個是華萊士,第三個是杜魯門。加納是一個大胖子,又抽煙,又喝酒,又超體重,活100歲,所有衛生的原則對他都不適用,這些活100歲的人,從馬相伯到加納,看到這些人時空流轉什麽感覺?別以為我喜歡聽你們,看你們複旦大學100歲,早在幾天以前,一個100歲的人吸引了我,在今年的9月18日,知道一個人的100歲嗎?她沒有活100歲,可是是她100歲的冥誕,她的名字叫做嘉寶,當年的一個大明星,她把自己毀掉了。嘉寶對我的吸引力超過複旦大學。

可是我的一個笑話也許引起你們的興趣,一位老壽星活了100歲,他要分節祝壽,他對他的眼睛說你100歲了,happy birthday,對他鼻子說,鼻子鼻子啊,100歲了,happy birthday,最後他一低頭說,你要是活著,你也100歲了。

感謝院長昨天來看我,他走了以後我背後講他的壞話,我和劉老板和我們王院長說,我說這個人是書呆子。我佩服書呆子,但我可幹不下去了,所以我就脫離了這個事情,在外麵閑雲野鶴。所以我在你們大學裏麵講話,你把我變成學術演講,我真是殘酷,可是我說實在不是學術,可是我必須告訴大家,由於我的講演能使你們有了一個警覺,對你們一輩子有好處。
梁啟超和康有為見麵的時候,康有為對他講了一番話,變成了師徒兩個人影響了一個時代。我和大家講,過去台灣有一個人叫雷震,辦了一個雜誌叫做《自由中國》,辦了10年,提倡自由民主,我告訴各位,他的影響力隻在一個人身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就是我,隻影響了我一個人。各位,我希望能影響你們一個人也很好,如果將來你們變成了國家領導人,由於你們的開明,思想的奔放,知道什麽是真的改革開放,推動它,我覺得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各位,毛zhu席有一個有名的詞,大家都記得,講到什麽人是英雄,最後是講俱往矣,這些英雄全都過去了,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看我們今天才有風流人物。風流兩個字就是我和大家講的,現在風流兩個字是壞,現在說李敖這個人很風流,你們把我當成西門慶,覺得我很風流,可是這個字是好字。中國的語言有它的變化,有的字從壞變好了,好比說在宋朝你稱呼一個女孩子叫她小姐,她就給你一個嘴巴子,因為宋朝的妓女叫小姐,可是現在這兩個字變化好了。有的字變壞了,本來龜是好字,現在說這個人是王八,就變成壞字。可是風流這個字有點走樣,可是在毛zhu席用它的時候還是好的意思,所以最後是說數風流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現在有網站上說,數風流人物還看錦濤。告訴各位,我比胡錦濤大好多歲,在我眼裏他不是總書記,我不能這樣看他。就好像我看秦主任一樣,他是秦老師,我蠻佩服他,他的長相非常好,你幹錯了行。(笑)

所以,我以老大哥的姿態說,我希望我的小老弟胡錦濤真的風流一點,不是壞事。不但他風流,英雄割據今己矣,文采風流今尚存。英雄割據今己矣,誰要阻止祖國統一?這些人都沒有了,祖國統一了,可是文采風流被留下來。今天我們的中國文化,中國文字、中國精神、中國的怪物都留下來了,我希望我和大家一起文采風流,和胡錦濤一樣,謝謝各位!

我補充一句話,我看到一本書,他的作者叫做薑義華《理性缺位的啟蒙》,這就是今天我的表現。不太理性,理性缺位,但你們也不是懵懂,所以還是有一點啟蒙。(笑)

複旦大學學生提問


提問:您好李敖先生,很榮幸向您提問。我是複旦大學新聞學院的03級研究生,我覺得您一貫的言論可以用兩種色彩來概括:就是灰色和粉色。灰色是批判,粉色是女人。您有一位朋友曾經說過一句話:您一生最喜歡的是女人,最瞧不起的也是女人,我願意相信您對您身邊所有的女性都是非常真誠的,但是我覺得我很難看到平等。我想問您的就是,在您的字典裏女性除了喜歡和追求的符號以外,是否也是您真誠的欽佩和欣賞的對象。
另外美國一位很著名的政治學者說,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世界如果交由女性來統治,將會更加和平。我想問您在您看來,究竟是男性主導的世界更容易招致戰爭,還是女性主導的世界更容易喪失和平?

李敖:謝謝你,我很怕你問我這種問題,因為凡是涉及西門慶的問題我都怕。女人當然是可愛的、美麗的,可是有一些思想是有問題的,原因就是女人太感情用事,因為感情用事會誤事。好比說民主政治,為什麽過去有些國家不給女人投票權,就是因為她感情用事。美國總統威爾遜,那麽優秀的總統幾乎落選,什麽原因呢?就是他老婆死了,再結婚的時候中間的時間太短了,以當時美國女人的保守,認為這家夥、這孫子是薄幸的,是無情的,就不投票給他,幾乎落選。請問,這種選民能夠去搞民主政治嗎?不可以的。

當然我尊敬女人、當然我愛女人,我也承認女人如果作為政治領袖,當然是最好的,像英國的撒切爾夫人,當然我們也不要忘記有武則天和西太後。謝謝你。

(花絮:回答關於海南大學副校長關於邀請李敖去海南的邀請。李敖:我這次回到祖國,我一分錢都沒拿,還賠錢。可是要海南島,我告訴你們,我們要定價。)

提問:我的問題是唐朝有什麽樣的精神風貌或者是習俗是我們這個時代所缺乏的?另一個問題就是一個人活在世界上,究竟是要努力的去適應這個時代,還是努力的讓這個時代去適應自己?

李敖:謝謝你。可能你誤會我的一個意思了,我沒有想做唐朝人,我是想唐朝人做我。至於你所提到其他的問題,我必須告訴你,我覺得人生有一個有為主義,什麽是有為主義?就是這件事情當你做它和不做它是不一樣的。

我本人是有為主義,所以我相信很多事情我們去努力去做,會有不同的結果,那種抱怨、說風涼話、那種關著門詛咒、關著門拍桌子砸板凳都不是健康的。同樣的,我覺得如果用一種悲憤的情緒去表達一切也是不好的。為什麽我不喜歡魯迅,老是橫眉冷對,不好。我也不喜歡文革後的傷痕文學?我告訴你,眼淚太多了。這就是鄧xiao平所挖苦的,哭哭啼啼沒有出息,我們是男人,我們不要沒有出息。

提問:第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麽說,你是白話文寫作以來的中國寫作第一人?這個結論怎麽得出來的?第二個覺得自己比魯迅高明很多,我們知道魯迅是偉大的思想家,請問,你憑什麽講比魯迅高明?

李敖:我有耳背,我的耳朵常常聽不到對我不利的聲音(笑)。

為什麽我說我是500年來寫白話文的前三名?因為我在陳述一個荒謬。拉丁文有一句諺語,因為它荒謬所以我才相信。這件事情很荒謬,所以我深信不疑。

第二個問題請你收看鳳凰電視台裏麵,我這一陣子對魯迅的批評。我隻告訴大家,魯迅有他的時代性的功勞,可是今天我們還抱住魯迅,我們太落伍了。我們覺得我們不應該這樣落伍。大家注意,我說胡適都說得很清楚,我這次花了35萬人民幣捐銅像給胡適。我說的很清楚,我捐的胡適,是新文化時代的胡適,不是跟蔣介石交朋友的胡適。魯迅的功勞我們沒有否認,可是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李敖。(笑)

放棄自由主義換取憲法落實

提問:李敖先生你好,我是來自於複旦大學05法學的同學。我知道您在此之前一直被看作是自由主義派的,而且是很多人把您當完全西化的自由主義派。但在今天的演講中,您好像是非常地推崇中國的文化,而且是公然宣稱您放棄了自由主義,是什麽促使了您的這種轉變?
李敖:我告訴你,這就是我的進步。請大家注意,我來做著買賣,大家沒有看到我在交換嗎?我用自由主義換什麽?換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要落實給我們看,大家沒有看出來嗎?我想你那麽聰明,應該能看得出來。
提問:我這個不是問題。我知道您藏書十數萬冊,包括一些名人的手記您也收藏了很多。想問問您,有沒有考慮過什麽時候能把這些資料和書籍捐給我們大學?最好是我們複旦大學,再好一點就我們薑老師在的人文學院曆史係,給我們資料室,因為我是曆史係的學生,對這個很關係。
李敖: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是曆史係的學生,你是商學係的學生。
提問:還有一個就是您前幾年說,要寫的兩本書?
李敖:都不寫了。我的脊椎疼,不寫了。我已經寫了1500萬字,今天要捐給貴校的《李敖大全集》,40本。事實上我寫了80本,3000萬字,要寫的都差不多了。順便跟大家講一下,為什麽叫做《李敖大全集》,不說李敖全集?像魯迅這樣,為什麽帶個大字?為什麽你那麽拽、那麽神氣,那麽不謙虛?我告訴你,我已經很謙虛了,我叫李敖大全集,沒有叫大李敖全集。(笑)

錢可以保護我們的自由

提問:我是複旦大學中國文學研究中心的碩士。首先感謝您今天對我們的母語漢語的深切的關懷。因為全國高校唯一的語言文化報《雅言》,就是我們複旦語委創辦,並且一直堅守到現在。

我想請教兩個問題。一個就是如果您要創辦一所大學的話,您準備提出一種什麽樣的校訓來作為對青年後學的忠告?第二,剛剛您講到龔定庵,詩避席畏聞文字獄,著述都為稻糧謀,這是龔定庵的精神困境。神州白發兩飄飄,犧牲終繼莫懸琴,這是馬一孚的精神困境。您認為當下的人文知識分子,他麵臨的一種最嚴峻的精神困境是什麽,又如何尋求這種突圍和救贖之道?

李敖:我跟各位說,司馬光寫《資治通鑒》,294卷,寫好以後給每個朋友看,大家都睡著了。隻有一個朋友叫王勝之,算勉強看一遍。我講這個故事是告訴大家,我向院長特別致意,你不要太難過了。

司馬光接見後進的時候,他先問你你家裏有沒有錢。大家很奇怪,說我們的國務總理級的人怎麽見麵問這麽一個小的問題,這麽一個不上路的問題,怎麽問我家裏有沒有錢呢?原來司馬光就考驗你,家裏沒有錢的人,就是富蘭克林的那句話,兩個口袋空的人,腰板站不直,你沒有競爭的能力。金錢是一種力量,競爭的的力量。說我不在乎,我不要錢,我像顏回一樣,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可是,32歲,癆病鬼,死掉了。為什麽?你沒錢。還有,如果顏回結婚了,兒子得了了盲腸炎,需要開刀,你要不要求爺爺告奶奶,雙膝下跪,你會的。當你沒有金錢的力量的時候,你就沒有支撐點。所以當時你談了這麽多計劃,我很務實的告訴你,得自己腰包裏揣一點錢,才能夠談一切,否則得話,一切都落空。

我們講的話很現實,可是告訴大家,我們中國知識分子都看不起錢,看不起經濟的力量。像毛zhu席一樣看不起,至少他搞不好,鄧xiao平罵他,說他不懂生產力,為什麽這樣?有錢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力量,可以保護我們的自由。

今天,我可以看到,大家注意到沒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裏麵修改了一條,我們可以有私人的財產,大家知道嗎?我們在改變,我們在進步,可是有錢是非常重要的。怎麽有錢?第一先調查你爸媽的錢包,他們有沒有錢,如果有的話,就不要死了再給你,先分給你。如果沒有錢你幹什麽?建議你培養一套安貧樂道的人生觀,認命、釣魚,不要硬撐。否則的話,覺得你沒有這些能力而想做這些事情是很危險的。我告訴大家,當毛zhu席起來革命的時候,當他沒有錢的時候,他會碰到老式的中國文人章士釗,送錢給他,大家知道嗎?

現在誰會送錢給我們?我那個時代是一段佳話,當我褲子進當鋪得的時候,胡適送一千塊錢給我。但有些人會講風涼話,說你收買年輕人,可是胡適如果不送一千塊錢給我,他還是胡適,他並沒有少什麽。可是他送了給我以後,大家想不到,在這麽多年以後,會發生這種效果。我捐出來1500倍的錢,並且要在北京大學給他立銅像。為什麽北京大學有蔡元培的像、李大釗的像、毛zhu席的像、馬寅初的像,沒有胡適的像,今天我回來了,就幹這個事情,當然黨中央會猶豫,我們不同意,我說錢不要退,我等著你,可是別忘了,我70歲了,我等不了很久了,我還要去海南島。

提問:李敖先生您好,我是複旦大學曆史係的一位教員,我問您一個關於台灣曆史教科書的問題。在白岩鬆采訪您的時候,以及前幾天在清華大學演講的時候都涉及到這個問題。您認為杜正勝、周梁楷他們所做的台灣曆史教科書所引起的爭議您因為不足慮,您說一個聰明的小孩子等他自己長大以後,他自己會獲得這種曆史認同和民族認同。但是我們反過來想想,杜正勝、周梁楷這些台獨分子他們自己也是從小孩子長大的,尤其在他們念書的時候還沒有這種係統的有計劃的去中國化的教材,他們變成了台獨分子,您這樣對小孩子的期待,我認為是一種放任自流的做法,您認為這種做法針對這種有係統的、有計劃的、有步驟的這樣一種去中國化的過程有效嗎?

李敖:謝謝你!我們常常被我們的自己的經驗所困惑,我們常常把台,獨當成一個反,叛的勢力,或者是一個革命的勢力,他們是反叛人物,或者他們是革命黨,你們搞錯了,為什麽?因為中國共產黨打天下的過程裏麵,他自己是玩真的,所以像毛zhu席一家死了五口人,並且包括他在另外還有長征的時候丟掉的一個兒子,他的那個局麵就是古人說的,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都是這樣子。

可是因為這種經驗,打天下的經驗使他感覺到,有人在台灣要打天下,有人在台灣要變天,有人在台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怎麽可以!所以你們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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