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01*

王熙鳳和賈寶玉的關係

  王熙鳳和賈寶玉
  
  王熙鳳是賈寶玉母親王夫人的親侄女,又是寶玉的哥哥的妻子。我猜到你可能是看了焦大胡話的那一會中關於小叔子的話懷疑他們兩個的關係,但是那是說王熙鳳和賈蓉的,和寶玉沒關係。
  
  在《紅樓夢》第三回賈雨村夤緣複舊職,林黛玉拋父過京都裏,曹雪芹是把王熙鳳和賈寶玉對照著寫的。
  
  先來正名,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兩人的名字就有意思。王熙鳳的鳳字固然是女人名,可看這個熙字,熙是何意?《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第一條釋為暴曬,使東西幹燥。這不就像王熙鳳剛烈的性格嗎?後麵說她自小就是被當做男兒養大的,所以熙字是符合她性格的男人名;賈寶玉固然是因銜玉而生,因而取名寶玉。可看這個玉字,玉性溫順,這分明又是個女人常取的名字。統而觀之,王熙鳳是女人,卻具有男人的剛烈;賈寶玉是男人,卻具有女人的溫順。
  
  再看兩人的出場。兩人都是在林黛玉的注視中出場的,都用先聲奪人的手法。王熙鳳是一語未了,隻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首先,敢於來遲,彰顯了她的傲慢;人未到而聲先聞,這就有點像古時出巡的官員,前邊開道的鑼鼓震天價響,說明她的地位不同於一般。賈寶玉是:一語未了,隻聽到外麵一陣腳步響。一陣腳步聲響,一者來人走得急,寶玉一定知道今天來了一位林妹妹(後麵有一句‘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可以作證。),急切想見,固急急而來;二者來人毫無顧忌,作為一個兒童,可見他在賈府中的得寵地位。
  
  再看外貌描寫。整部《紅樓夢》對人物描寫之詳盡細膩,莫若王熙鳳和賈寶玉了。寫鳳姐從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到丹唇未啟笑先聞,包括標點符在內一共133個字,寫了她頭上的珠釵,脖子上的項圈,上身的緞襖,裙邊的飾物,下身的縐裙,還有寫了眼晴、身材和神態。其著裝打扮真是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在黛玉的眼中,這一身打扮既顯示出鳳姐地位的顯赫,也顯示出她的追求物質、炫耀富貴的俗氣。寫寶玉的外貌更是誇張,一共用了303個字。分作兩段描寫,先寫外出打扮,再寫家居便裝。兩次都是對他的服飾從頭到腳、不厭其煩地反複描寫。 寫他的外貌神態用了世上最好的詞: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顯得麵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在黛玉看來,寶玉的這一身光彩照人的打扮,除了說明寶玉在賈府中受寵外,更多的是顯示出兒童的活潑可愛,跟鳳姐的物質炫耀絕然不同。如果寫鳳姐的神態粉麵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揭示出她笑裏藏刀,陰險毒辣的一麵;那麽,寫寶玉則重在一個情字: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寶玉是如此可愛,如此多情,怎麽跟別人的介紹相關那麽遠?
  
  再看出場的表現。先看鳳姐,她攜著黛玉的手,顯得很親熱,然而卻上下細細打諒了一回,這個上下打諒分明是隨意的評頭品足,是極不禮貌的行為,也隻有鳳姐才會這樣做,因為她讀書不多;才敢這樣做,因為她是賈母跟前的紅人。接著她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她這一奉承不打緊,卻傷害了旁邊的迎春、探春和惜春。聰明的鳳姐顯然意識到這一點,於是,她轉而又說: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這兩句話,當然是安慰三春的,然而其核心用意卻是奉承賈母——賈母的兒孫個個標致。從這裏可以窺見鳳姐的交際能力強:她一番話竟然可以一石三鳥。她知道賈母最疼黛玉的母親,現在黛玉的母親已經故去,賈母一定傷心,所以說著說著就扯到黛玉母親那裏去了,而且掏出手帕來試淚,本想因之撞到賈母的心坎上,誰知這一拍馬卻拍到馬腳上去。因為賈母已經哭過,現在不想傷心,她又忙轉悲為喜: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你看她這種察言觀色、這種投其所好,這種嬌聲嗲氣,把個賈母拍得迷迷糊糊,舒舒服服。她這種拍馬技術,婉轉細膩,兜圈圓轉,絕對是世界一流。再看她說:想要吃的、玩的,隻管告訴我;丫頭婆子不好了,也隻管告訴我前一句當然顯示她管家的身份,後一句呢?除了表示她關心黛玉之外,也隱隱透露出另一層意思來:你來這裏也得聽我的。
  
  再來看寶玉。對黛玉的外貌,在鳳姐那裏沒寫,而在寶玉的眼中卻是如此漂亮:兩彎似 蹙非蹙絹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悉,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這是真心的喜歡,與鳳姐的假意奉承隻是口頭說標致不同。寶玉對黛玉也有又細細打量一番,可是卻是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後的仔細欣賞與真心喜歡,與鳳姐上下打諒並準備把結果傳給別人的評頭品足,更有天壤之別。
  
  王熙鳳與賈寶玉同是賈府中的重量級人物,安排讓黛玉來觀察和評判,一貶一褒,真是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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