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07*

複旦女孩,於無聲世界裏聽見花開

  複旦女孩,於無聲世界裏聽見花開

  文/楊傑文

  639分,她來到了上海,來到了複旦。

  上課時,她喜歡坐第一排,盡可能離老師近一些。

  她叫張萌。

  她說:我沒出過大荔縣,出了大荔,就來到了上海。

  12歲,雙耳失聰,2009年,張萌在複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醫院做了人工耳蝸移植手術,恢複部分聽力;去年,她以陝西省第86名的成績考入複旦大學文博係。

  【當我徹底對聽力世界絕望時,隻剩下了麵對人生的勇氣】

  張萌出生在陝西省大荔縣羌白農村,父母務農。兩歲,她才學會說話。生活在農村的一家人並沒有意識到這是噩夢的前兆。

  初二時,在兩周內,張萌的聽力逐漸喪失。這是在聽英語的過程中發現的。張萌喜歡聽英語,有一天,真的完全聽不到了。並且伴有持續性耳鳴。

  不是問題的問題對我來說都是問題。這句拗口的話的確是張萌生活的真實寫照。

  休學回家治病期間,親戚朋友常來串門,勸說張萌放棄學業。她的父母用沉默表達了對女兒的支持。多年前,張萌的哥哥試圖退學時,父親堅決不同意:隻要你們兩個不在農村待。這是父親常說的一句話。農村娃張萌從小就知道,我們家要站起來,隻能靠我們兩個。本就貧困的家庭,遭遇此種變故,承受著經濟和心理的雙重壓力。

  那時候,張萌家裏秋季賣棉花和夏季賣西瓜的錢,都花在給她治病上,卻不奏效。支出最多的時候,一天就得1萬元。

  本來就不善言辭的父親,更加沉默了。張萌記得父親經常把自己關在一個小房間裏,不開燈,一個人悶悶地抽煙。以前,爸爸也會偶爾抽盒裝的香煙,現在,他隻抽一塊二一包的卷煙了。從此,張萌斷絕了一切能治好的希望,她對父親說:你把我送回學校,我就什麽都不要了。

  對於處在高考壓力下的中學生而言,最大的困難也許是看似永遠也搞不清楚的數學題,也許是埋怨父母總是不懂自己的心,也許是突如其來的友情變故……當被問到高中時自己最大的困難是什麽時,張萌搖了搖頭,當我徹底對聽力世界絕望時,隻剩下了麵對人生的勇氣。任何學業上和生活上的困難,在張萌看來,並不那麽可怕。對自己重返有聲世界失去了期待,一切困難也就隻能靠自己去克服了。

  【高三,時間都是精確計算過的】

  高三都沒怎麽打過瞌睡。張萌又把熟悉的笑容掛在了臉上。

  每天早上6點起床,迎來緊張的一天。上課時,張萌十分注重課堂效率,也善於總結技巧:文科在第二輪複習時可以合上課本,邊聽邊列大綱;數學不依賴老師在黑板上寫步驟,重在思考思路以及技巧。

  課間也不會閑著,張萌將課間用來處理上課時以及前一天做題過程中碰到的難題,向周圍的同學和老師請教。

  午睡是必要的,但又想最大限度地抓緊時間。午睡前已經慢慢進入疲憊狀態,張萌覺得適合做抄抄寫寫的作業。

  下午下課後,由於學校開燈晚,天一黑,晚飯期間想寫作業都看不清楚,張萌就和同學討論難題以及學習方法。

  晚上的時間利用是張萌學習的重頭戲。雖然隻有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但我覺得這是我利用最充分,也是效率很高的時間。

  一般晚上我會選擇做數學以及地理等需要思考的功課。張萌頓了頓,其實我晚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聽20分鍾到半個小時的英語。在裝上人工耳蝸之後,她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條件,盡管耳鳴對她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我不是每晚一到12點,就準時睡覺。張萌會測出自己的睡眠極限:在一周內每天選擇一個11:30到12點間的時間點入睡。後來我發現,11:45入睡最合適,第二天也會因為這幾分鍾,精力比別人強很多。

  在宿舍樓的下麵,有一間樓管阿姨的值班室,高中的很多個夜晚,張萌都是在那裏度過的。這個值班室本來不開放,因為張萌治療用的儀器需要用電,阿姨就對她暫時開放了。後來很多同學發現這是個好地方,就發展成七八個人擠在一塊寫作業。再後來,一個同學不小心把門把手拉壞了,一直沒人來修,冬天一下雪,雪花直往裏麵跑,特別冷,風還特別大,後來慢慢地就剩下我一個人……張萌用厚毯子把自己裹起來,但仍抵擋不住嚴寒,腿差點凍出毛病,但一寫字就不管那麽多了。每晚學習結束後,張萌不會忘了把值班室打掃一番。

  值班室裏的日子讓張萌刻骨鉻心,她後來在日記裏寫道:

  值班室的門外雪花飛揚,柱子上滴下來的水被凍結成了冰柱,但門裏卻隻有靜靜的身影匍匐在桌子上,手在不停地翻動著書頁,筆底下在不停地書寫。就這樣靜靜地抓住每一分鍾,直至深夜。當我在12點蹣跚上樓的時候,五層大樓的燈光已逐漸熄滅,走廊裏昏黃的燈光將我的身影拉長再縮短再拉長,無聲地目睹著我回宿舍的路……

  【無聲世界的女孩並不孤獨】

  在初中的學習過程中,聽課變成了看課,張萌依靠看老師的嘴形猜測所說內容。升到高中,學科的增多、內容的複雜、老師講課速度的加快,無疑增加了看口形的難度。好在張萌身邊還有一群願意幫助她的朋友。

  因為聽課偶爾會跟不上,張萌需要在課下請教同學。我記得後來給我講題的人形成了一個團隊,而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們在幫助我。朋友們時常變著法兒地給她講解,一直到最容易讓張萌理解的方法出現為止。不知不黨,這個小團隊就發現了最方便的解題法。每當張萌理解一道題目時,朋友們就會打出這樣的手勢:大拇指一個搭一個往上伸,形成天梯.這個有趣的手勢還有另外一層含義——你很棒,繼續加油!

  這些幫助她的同學,也在進步著,大多考進了年級裏最好的A班。如今,各自奔赴大學的他們,依然保持著友誼。

  談到與人相處,張萌認為主動最重要。最初,張萌不相信自己能為身邊的人帶來什麽,漸漸地,隨著成績的提高,她發現分享學習方法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作為班裏的尖子生,張萌從不吝惜將學習方法公之於眾.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別人、激勵別人、感染別人,每個人總會有一些東西可以給予別人。哪怕殘疾,你仍然有你擁有的寶貴的東西,比如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好的學習方法。

  張萌希望將自己的經驗告訴更多在高中奮鬥著的學生,尤其是和她一樣,生活在農村的孩子:理性看待城市和農村的差距;在讀書中,關鍵是自己要努力,好的老師可以指導你學得更好,自己的努力卻可以讓你發揮潛力超越自己;在高考中,不必因為城市的繁華望而卻步,城市裏有更多的機會可以讓我們認清楚這個社會需要什麽東西,並且靠自己的努力完善自己,隻要努力,機會總是會有的。

  暑假,張萌沒有回家,她選擇在一家公司的客戶服務部實習,早晨6點半起床,晚上7點回到學校,每天有75元的補助。盡管辛苦,但張萌依然笑著堅持。

  張萌曾經說過:我很少去摘抄名人名言,因為我覺得自己做到了。不過,貝多芬的那句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成了她的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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